是什么在阻碍企业复工？
除了武汉还在艰苦卓绝的大决战之外，全国范围内的疫情基本被控制住了——这应该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
从下图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不仅湖北以外的新增确诊病例今天已经快速下降到了一百以内，而且事实上，接近40%的累积确诊病例都已经治愈出院了。
来源：Wind
这边厢防疫形势的前景一片光明，可那边厢经济的复苏却步履蹒跚。
从中信证券做的人口迁入和返工数据来看，现在的返工人数只有往年的20%。
来源：中信证券
这一返工率从交运数据中也能得到交叉验证——截止到昨天，民航和铁路的客运量已经连续十几天徘徊在往年的10%左右。
来源：长江证券
而落地到企业端，复工难成为所有企业主，尤其是中小企业主一致的感受。
昨天，国家电网公布了一个“企业复工电力指数”，主要是通过对比历史同期和当下的企业部门用电数据来预估复工情况。
可以想象，这个比间接的返工数据和定性的复工调研要靠谱得多。
虽然目前这个指数仅限浙江省的数据，但还是很明显地指出——在全国经济最发达的省份之一浙江，目前的复工率也只有30%-40%。
来源：电网头条
虽然上到中央会议，下到各部委隔空喊话，支持企业复工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在实操中，经济这个引擎却始终点不上火。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1. 地方政府的骑虎难下
先从地方政府的扶持意愿说起。
前两天曾经有人贴出了一个地方政府当下的纳什均衡表格，很有意思。
事实上，由于各地政府对武汉在疫情前期无作为导致的严重后果心有余悸，因此当下，“防疫压倒一切”表现的非常明显，而且趋势是三四线城市严于一二线城市，经济欠发达地区严于经济发达地区。
理由也很简单。如果地方政府现在狠抓防疫，回头就算经济出了问题，也可以向中央拍胸脯交代，没准还能讨得更多转移支付和优惠政策——这就是表格的右下角说的，如果疫情可控但是复工不力，哪怕经济崩溃了，至少地方官员防疫有功。
而如果给企业复工大开绿灯，没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问题，疫情确诊和疑似数据出现反复，那开绿灯的地方政府一定是会接受上级和舆论的双重压力的——前段时间北京上海纷纷加强防疫政策就是一个佐证。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方政府决定从严防疫是非常“理性” 的选择。尽管像之前有一期Ted里海外学者讲的那样，当下没有哪个国家的地方政府有中国的地方政府官员这么关心经济，也更懂经济，但在目前这样的特殊环境下，他们早已“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把戏做足，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登上新闻头条。
导致的结果，就是企业复工需要如此多的准备材料——
和如此多的手续——
再加上令很多企业望洋兴叹的复工防疫物资，三者共同确保了当下的“政治正确”。
2. 物流动脉的难以恢复
防疫措施是一个方面，现代产业链上下游衔接所必需的物流又是复工难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由于各个省份的防疫政策并不完全一致，对交通运输的限制更是差异巨大，因此那些产业链比较长的制造行业——比如说汽车行业——就会比较糟心了。
例如国泰君安的一份产业调研报告里就这样描述：
“乘用车行业的原材料供应（除湖北地区）基本达到往年的80%，因为上游零部件企业以整车厂为中心区域集群分布居多，运输多为区域内部，受疫情影响程度不大。但整车生产后的运输能力仅为往期的40%，主要是因为下游经销商遍布全国各地，部分长途运输受道路交通管制影响。”
再以光伏企业为例，调研结果是这样的:
“目前国内由于不同程度存在的司机不足、司机跨省运输需要隔离、部分高速公路主干道、省道、乡道封路导致国内的物流传导受到比较严重的影响，运输环节有很明显的涨价，物流能力预计仅为平常时期的50%。”
尽管国家火速出台高速公路免通行费的政策让物流企业为之一振，但这还远远不足以中国的公路大动脉恢复往日的畅通。
就像《物流时代周刊》里所说，目前我国公路货运承载了全国75%以上的物流运输量，而这背后是3000多万名卡车司机。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来自于农村地区，受到疫情影响，这些货车司机很多还被隔离在村，人和车都无法离开家乡上路拉货。
这也是为什么截至目前，全国的整车物流仅恢复了28%，而作为商贸流通毛细血管的零担物流仅恢复了1.7%，大型工业园区的吞吐量也仅为去年同期的30%。
数据来源：G7
3. 下游需求的持续疲软
除了政府强烈的防疫意愿和物流的难以恢复之外，可能被很多人忽视的是，另一个阻碍企业复工的其实是下游需求的疲软。
换句话说，企业丧失了复工的理由。
这里说的不仅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陷入冰点的服务行业，也包括了工业和制造业。
根据海通证券最新的研究报告，目前在工业行业的生产恢复中，出现了明显的“上游开工好于下游”的情况，而这显然与下游需求不足密切相关。
还是以汽车行业为例。根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对65家汽车经销商集团超过4200家4S店的调查，上周只有20%的4S店恢复营业，整车销量只有往年同期的5%，而汽车服务行业几乎冻结。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车企业就算复工，也只是徒增库存而已。
虽然市场都预计，疫情过去后大家的买车需求会报复性反弹，但一来这一时间点目前无法估计，二来在经济如此疲软的情况下，消费者是否又会把购置大件的意愿继续往后推呢？
下游需求的不确定性，成为阻碍汽车行业复工步伐的重要因素。
而造车厂商的复产意愿不足，又会一步步倒推回钢铁、化工等等上游行业，让这些企业也做出收缩生产的决策。从上海钢联提供的数据可以看到，春节之后，螺纹钢和全部钢材的产量增速意外的由正转负，而且跌幅仍在扩大。
现代经济的产业链一环紧扣一环，从此也可见一斑。
事实上，终端需求的不确定性不仅来自于国内，也包括了海外。
世贸组织刚发布的前瞻指标——商品贸易晴雨表指数从上个月的96.6下跌至95.5，显示疫情正在阻碍刚刚由于中美签署协议而有所复苏的国际贸易。
日本经济刚刚爆出了多年来的最差纪录——2019年四季度的GDP同比萎缩了6.3%，而韩国经济也正在创下金融危机以来的最慢增速。至于大洋彼岸的美国，虽然经济增长看起来强劲，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也明确表示，疫情将“很快”给美国经济造成一定的拖累。
当国内和国外的需求都因为疫情的打击而出现不确定时，企业主动放缓复工的步伐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在现金流为王的如今，企业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高企的库存。
事实上，疫情终将过去，但对经济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就在写此文的过程中传来消息，国务院决定阶段性减免企业养老、企业和工伤保险缴费，同时企业还可以申请缓缴住房公积金。
有人说，我们可能即将见证史诗级的一揽子经济刺激措施。
至少A股市场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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